维克多凌晨坐上了飞驰的火车,本来理应尽量避免搭乘这一类亵渎神灵的东西,可是没有这东西神圣联盟恐怕很久之前就输掉战争了,工业化难以避免。可是当年大力推行铁路等革新的首相却挂在了火刑架上,当年叛逃到布尔什维时,他们把神圣联盟的历史简直重写了一遍,维克多回忆着觉醒者联盟学习到的这些历史,或者说被掩盖的真相,但灵魂的另一半却同样告诉他,觉醒者恐怕也没有把话说全。
“没有觉醒者的技术,如何修建铁路?哈,屁股都不干净。政体这种东西是极度自私的,他们永远是为了一小部分人利益而争斗。”来自大学生的想法立即浮现出来。
但维克多并没有单纯否定或肯定,思考了一阵并不是很认同,但这种想法似乎也不算错,觉醒者们总是告诉他神圣联盟已经腐朽不堪,统治惨无人道,只有把整个国家倾覆了才有出路。可是他也明白如果真的像觉醒者讲的那样直接推翻一切,恐怕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接受不了,很可能直接崩溃,崩溃之后人民的生活绝对不肯比现在更好,而且神圣联盟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蛋糕,切蛋糕的人中肯定有布尔什维一份,这并不符合他们所谓的救赎,而是符合利益。所以他同意为了布尔什维而战,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击垮,他也不愿意那么积极的献计献策让国家垮台,导致他被恼羞成怒的激进派送到了前线指导思想,而这个活并不是那么招人喜欢,以至于被抛弃。
但他同样也明白,总有那么一些人认为信仰比国家之类的更加重要,国际纵队的那些家伙有不少都是像维克多一样来自腐朽的,烂到根里的地主阶级,但他们为了这个新生的觉醒者国家献出了生命,而且就他看来认识的“地主”们大多也并不算太糟糕。他们同样可怜贫困的人,不时的做善事,错误的不是个人,而是阶级本身。
一阵颠簸把他从沉思中唤醒,维克多这才觉得屁股难受极了,由于火车平时并不运送人,只是偶尔把伤员平铺在地上,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临时改造的铁皮摆设,不算太糟糕,但绝对不舒服。而且露天的车顶不时的灌风进来,八月有些凉意的天气让人更加的不舒服。他费力的爬上车顶,想让亨利找块布挡住车顶,而身上不时有些关节隐隐作痛,但他还是来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,一低头就看见亨利聚精会神的看着下方飞驰的铁轨,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“恩,啊!大人,您怎么来……不,我是说这里风大,请回到车厢里面。”
亨利窘迫极了,略黑的脸已经可以看到发红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“那个……那个呃……”亨利挠挠头盔,发出“咔咔”的响声,维克多不由得“噗呲”笑出声来。
“到底是什么?”
“我在找马匹。”
“马匹?”维克多疑惑至极,“这里运了马匹?”
“不,大人,我在想这个东西跑的这么快,下面肯定隐藏着很多马匹吧!我想见到玛利亚的时候告诉她马匹躲在火车哪里。”
“火车没用马匹啊!”
“难道是牛?”亨利随即否定,“牛不会跑这么快,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?”
维克多哈哈大笑,亨利也只能一同讪笑起来,维克多一边摸眼泪一边拍着亨利的肩膀:“这用的是蒸汽机啊!”
“什么?恶魔的东西!”亨利立刻严肃起来,“大人请您务必坐回去,外面看来很危险。”
刚想解释的话语停在了维克多的喉间,他只是告诉亨利找一块布来盖上车顶,而亨利那如临大敌的样子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。
愚昧。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词,机器明明是人类智慧的结晶,人身之为人的骄傲,却被视为危险和邪恶。身为灰鹰骑士,亨利接受了几乎是一个平民能接触到的最良好的教育,可是所有的教育都被加上了名为“神”的枷锁,这个让他们害怕创新,认为那是恶魔的引诱,对人们自己创造的财富,却认为是上天的恩赐,还要进献财富给“神”祈求未来。
维克多揉了揉眉头,他大概知道未来想干什么了。他要用去告诉大家,自己双手创造的东西,和神是没有半点关系的。但这谈何容易?首先他自己,就是个无能的家伙,哪一部分都是。
这样沮丧的想法伴随他到了午后,亨利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块白布,上面印着鲜红的十字架,而十字架的空隙间有四个箭头指向正中。这是医院骑士团的徽记,也是他们的象征,他们拯救伤者,帮助平民,遵守清规戒律,但对于异端则是毫不留情。显然这还是一列运送伤员的火车,也可能是为了掩盖他们这些特殊的乘客,毕竟对于叛徒,觉醒者们是最仇恨的,而且他们这些叛徒或多或少都有足够的价值。
远处响起的引擎声让他下意识的抬头,列车上立即响起了一阵枪声,维克多连忙掀开布片的一角,他看见车厢连接处响起了怒吼和叫骂声,一道道火光对着飞机喷吐着,但远处的飞机依旧快速接近着,它轻轻摇摆着机翼,像飞过雨幕的黑燕一样灵巧,它就这样优雅来到了维克多的前面。
“真见鬼。”维克多喃喃自语,看着飞机一个侧身拉直了机体,在他的前方拉起了一个直角,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弥漫心头,每一个神经都在大叫着逃跑,可是双腿却根本迈不开步子。飞机并不会等待他回过神,黄色的机头在维克多呆滞的注目下快速放大,机身下方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啸声,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让维克多失去所有逃跑的勇气,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身下有着漂亮的流线体型的漆黑炸弹,就像死神的邀请函一样轻轻脱离,飞机猛地的拉起来,而炸弹尖啸声逐渐放大,他几乎可以看见炸弹后面那快速旋转的螺旋桨叶子,听见那声脆响。
“咔”
BOOM。
巨大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整节车厢,黑烟剧烈的翻腾起来,巨响如同雷鸣一样回荡在旷野之上,巨大的冲击力把两节车厢像顽童手中的玩具一样猛地抛起,在半空中飞快的解体,化作无数的火流星落下。而隔壁的两节车厢也燃起了烈焰和浓烟,有几个浑身着火的家伙哀嚎着从烈火中爬出来,疯狂的击打身上的火焰,然后只能在地上痛苦的翻滚,逐渐寂静下来安静的燃烧着。远处被震伤的人们捂住伤口久久不能回神,耳畔仍然嗡鸣着,甚至失去了听声的能力,只有少数几个人哭泣着跑到火焰旁,看着翻滚的火焰大喊逝者的名讳,却只能无力的看着面前几个人形的火把冒出恶臭和黑烟,茫然和困惑遍布在他们漆黑的脸上,干涸的血迹显示了他们的伤痛。
四周终于回过神的人们开始了忙碌。
“我的手!医生快救我!”
“医生!医生!这个人快不行了!”
“来个人帮忙搬开那个铁架!快!”
“传令兵!清点伤者人数!”
“快派传令兵送信请求帮助!”
无数混乱的命令横飞,传令兵和医生被一只又一只沾满血迹的手扯来扯去,人们无时不刻的大喊着,许多人盲目的行动,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吗,许多伤员只能无力的在地上呻吟,却无人搭理。维克多只能捂住腹部的钢架,殷红的血液不停的涌出,勉强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东西,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,他不时的张开干涸的嘴唇想叫人帮忙,却只能吐出微弱的声音。随着手头的伤口逐渐停止涌出血,他开始觉得视野模糊,连思考都开始缓慢起来,好像一切事物都远离了他,杂乱的声音逐渐远去,他定定的看着无比清晰的夕阳在远处的山谷落下,隐约有个黑点,但并不确定是否是幻觉。落日配合眼前的烈火有种妖异的美。看来,这就是终点了。他缓缓闭上了双眼,感受着一阵风从天上压下来来。
“克劳恩家族可没有这么没用的废物,我可爱的弟弟。”
冷冰冰的嘲讽像一针强心剂,让维克多重新感受到了胸膛中跳动的心脏,于是他勉强的咧开嘴笑了笑:“姐姐。”
他奋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儿,可是眼前冰冷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,但有力的双手仍然让他十分心安,似乎那个臂膀就是安全的港湾,他十分安心的嗅着姐姐身上淡淡的汗味,像一只奶猫一样眯起了眼睛。
冰冷的话语略微有了温度,但满满的都是担忧和一点点的恨意。
“不准睡,你可是欠我一个交代。”
“恩。”
看来并不是弃子啊,而是姐姐最重要的人呢,真是令人心安啊,维克多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三章更完~坐车回家~23号见~由于重新写了旧的废除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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